舊社會的婚姻大多如此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奶奶就更不不用說了,奶奶在家排行老六,上麵有五個姐姐。出生時,她父親很期待,要給奶奶母親煮雞蛋,爺爺喝住了:「別著急,一會兒再弄,萬一是個妮子,又浪費蛋了。」奶奶母親聽到了門外的對話,心寒至極,人心至此,感覺生死不如啊。

奶奶在家的生活可想而知,在一個男尊女卑、重男輕女的貧窮大家庭裏,哪有她的活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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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小年紀便同姐姐們一起洗衣燒飯,冬天的小手凍得像地裏的紅蘿蔔,穿著姐姐們穿過的破棉襖,飢一頓飽一頓的。

奶奶那小腳母親只有幹活的份,沒有說話的份,更別說做主了。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就是那幹不完的活,做不完的事,還受太奶奶指責,整天忍氣吞聲。而奶奶呢,雖然年紀小,一顆反抗的心卻時常湧動,有時不聽話,有時和家裡對著幹,經常為這挨打挨罰的。

奶奶九歲時,爺爺家用一羅筐的番薯,把奶奶領回家做童養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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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進門,奶奶就大吵大鬧,嚷嚷著要回家,爺爺大她幾歲,要拉住她,奶奶卻差點咬住他。爺爺惱了,嗬斥他幾句,她鬧得更厲害了,最後就像哄小妹妹一樣哄著她,好說歹說,她才消停下來。就這樣,一直嗬護她,一直讓著她,整整一輩子。

在那個顛沛流離的年代,奶奶和爺爺的命運死死綁在了一起,貧窮壓倒了一切。他們撫養兒孫,照顧老人,男耕女織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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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這樣,磕磕絆絆,踉踉蹌蹌地一路走來,養兒育女,養家糊口,成為爺爺奶奶生活的全部。爺爺一直讓著奶奶,奶奶牙都掉了,頭髮都白了,動不動還說:「死老頭子,再不聽話,我就不跟你過,明個就離婚去。」永遠是明天就離婚,拿這句話「嚇」了爺爺一輩子。

爺爺呢,這老頭其實也倔得很。高興了,嗬嗬兩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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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高興了,也是鬧嚷嚷的,老倆口你喊一聲,我吼一嗓,你氣急憋紅了臉,我發火累彎了腰,每次最終還是爺爺先敗下陣來,把奶奶哄得妥妥貼貼。

結婚70年,吵了70年。孫子都長大成人了,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。大學畢業和女友談戀愛都好幾年了,本來早該步入婚姻的殿堂。卻和女友整天吵吵鬧鬧,分分合合,他猶猶豫豫,說這不是愛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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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是爺爺奶奶整天的吵架,讓他思考婚姻的意義和本質,或許是年輕不懂愛情。一次和女友吵架後,他又一次開始懷疑人生,懷疑愛情。

爺爺意外摔倒住院了,因年老體衰,引發多種併發症,眼看就要去了,他執意要見奶奶,否則閉不上眼。奶奶顫微微地走來了,做在床邊一邊拉著爺的手,一邊給爺爺哼著那土歌,爺爺一邊笑一邊流淚,問奶奶:「你從進我家第一天起就和我吵架,吵了一輩子了,後悔不?」奶奶說:「不後悔,這輩子沒吵夠呢,你可不能走,走了下輩子也要和你吵。」爺爺奶奶的話,潤物無聲地浸入孫子的心田。原來,爺爺和奶奶的相處和別人不同,這是他們獨有的相處模式。這一瞬間,孫子好像讀懂了他們,也理解了他們。奶奶的接納,爺爺的包容,給了他們一個家,一個充滿溫情的家,家是講愛的地方,不是講理的地方。

孫子和女友突然醒悟過來了,什麼是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。這難道不是嗎?雖然他們年輕時沒有花前月下,唧唧我我,年老時也沒有坐著搖椅慢慢聊,但病床前的耳鬢廝磨,吵鬧中的調侃,不也是一番動人的風景嗎?孫子主動拉起女友的手,女友此時也放下麵子,和孫子相依相偎。他倆在心裡默默地原諒了對方,念著愛情最初美好的模樣。看見爺爺奶奶臨終的道別,也讓他們懂得,這就是愛情。